第六十章 野狗的待遇
银狐 by 校对版全本
2019-7-26 15:58
“对燕赵国王来说,我们只不过是一群野狗而已,只要给一根肉骨头就会相互撕咬的野狗罢了。
身为上位者,他喜欢看见一群野狗因为自己丢出去的一根肉骨头而撕咬的遍体鳞伤,从而来满足自己的控制欲望。
只要站在梯子上,扶梯子的人身影就会变小。
如果站在高楼顶上,脚下的人就看不清面目。
假如站在高山上,山下的人就会成蝼蚁一般大小。
如果站在云端上,人就会渺小的如同尘埃一般。
有谁会去顾虑一粒尘埃的荣辱曲直?
想要让他平视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和他站在同一个平台上。
老孟,突袭一下燕赵国王的车队,让他明白自己并非是人世间的主宰!”
“我单枪匹马吗?”
“不,你和火儿一起去,使用燃烧弹,添加了白磷的那种,不需要杀死耶律重元,只是要让他记住,有人时时刻刻的都想杀死他。计算好时间,安置好燃烧弹,立刻就离开,不留任何的蛛丝马迹给敌人,宁愿刺杀失败,也不强求成功!”
孟元直应诺一声,就带着火儿两个人骑着马离开了西京城,就在距离西京城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后面,还有五十位清香谷武士在铁三百的统领下,驻扎在这里,那里有他需要的所有武器。
铁心源也没有留在营地里面,带着两位武士径直去了西京街市。
每年皇帝西巡的时候,就是西京城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也是一年中商贾们最快活的时候。
各国,各地的使节们给西京城带来了难得的商机,仅仅是西部各国各部族的使节团,总人数就超过了两万人。
高大的城墙依旧带着浓重的汉家风味,城楼上的四角飞檐上依旧趴着一头造型奇特的嘲风造像,随风飞舞的铃铛上早已锈迹斑斑,而铃声依旧清脆,不知那位铸造风铃的工匠,是汉家的那位巧匠。
这里原本是汉家的云中郡,儿皇帝石敬瑭一纸贺礼,就让云中郡与大宋天人永隔。
除六十五年前,大宋悍将杨业杨无敌曾经短暂的收复云中三月之后匆匆撤离。
金沙滩血战一场,宋军大败,杨无敌碰死李陵碑,宋国大军再无北出雁门关的志向。
铁心源上不得西京城墙,也就看不到三百里外的雁门关,事实上,他即便是上去了,也见不到雁门关。
身为北雁南归的要地,高山将雁门关紧紧地拥抱在怀里,隔绝了大宋和北方,也隔绝了大宋和北方的所有联系,自然也会隔绝铁心源的视线。
雁门关外皆为胡地!
许东升早早的来到了燕赵国王的府邸,或许是来的太早,府邸大门依旧紧闭,门口悬挂的羊皮灯笼里面,依旧有灯火摇曳。
大门两侧有两条很长的长廊,此时,长廊里挤满了身着契丹官服的官员,每人的身边都带着非常丰厚的礼物。
许东升抱着手,恭敬地站在大门外面,微闭着双目,瘦俏而高大的身体站的笔直,对那些官员毫不掩饰的评头论足毫不在意。
“啧啧,这就是横行西域的马贼首领一片云?且不论其他,光是这份养气功夫就不是凡夫俗子。”
“哼,一介马贼而已,若是他在老夫治下,定要他知晓什么是国威如狱,官法如炉。”
“右司谏自然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只可惜西域之地实在是太大,民既是盗,盗既是民,民风彪悍,非一时所能归化。我朝对西域之地向来使用羁绊之策,只收好处,不抚民,让他们天生天长,能收到赋税就是我们赚到的,收不到也无所谓。”
“老夫听说耶律敬兵败哈密,丧师辱国……”
“噶伦老兄这就不知道了吧?耶律敬当初含怒出兵,并非是为了朝廷,而是出于一己之私。
他的儿子看中了回鹘王子阿萨兰的宠妾,假冒大王府之名索要这名美人儿。
谁料想回鹘王子阿萨兰却是一个长情之人,宁可开战也不愿意送上佳人。
只身来到大王府,趁着耶律敬的儿子们狩猎的功夫,一人斩杀了耶律敬的三个儿子,在西域之地立刻声名鹊起,人称狮子王。
可怜耶律敬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肯罢休,点起大军就跨过沙海与阿萨兰在哈密连场大战。
阿萨兰虽然英雄了得,可惜,他依旧不是我大辽雄师的对手,最后为耶律敬阵斩于哈密。
回鹘人自然是全军覆没,而我大辽雄师却也是损失惨重,再也无力西进,让回鹘王逃过一劫。”
“红粉骷髅古人果不我欺也。”
“哼,为了一介女子,就劳动大军劳师远征,视国法如同儿戏,耶律敬此时身在乌古敌烈统军司,若是身在西京,老夫一定会上弹章,弹劾此獠。”
“右司谏性如烈火,最是见不得这等蝇营狗苟之辈,以下官之见,耶律敬如今已然远窜蛮荒,这都是燕赵国王殿下对他的惩罚。如果耶律敬能够知耻而后勇,也不失为我大辽的一员悍将。”
许东升已经站立了很长时间,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嘎嘎和尉迟文两个少年也静静的站在他的背后,一个看起来彪悍的如同一头小豹子,另一个则斯斯文文的,手里竟然还握着一本书卷。
一百多年的汉化,让契丹很多官员都堪称是饱学之士,大宋的军事力量从来就没有被人看起过。
但是大宋的诗文,却被所有的契丹人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从皇帝到后宫很多人都非常善于作诗,喜欢作诗,以至于有汉家精髓,辽占一半的说法。
一个小马贼彪悍的像豹子一样,这是必须的,可是一个小马贼不学刀枪,改念书了,这就让人非常的费解。
一个年老的官员朝尉迟文招招手,在得到许东升的同意之后,尉迟文来到了官员们休憩等候的长廊里,恭恭敬敬并且毫无瑕疵的文士礼,就获得了这些官僚们的好感。
“年轻人,你的书已经读到什么地方了?”
尉迟文施礼之后笑道:“劳长者动问,小子已经读完《百家姓》《千字文》和《毛诗》如今已经升学,开始读《诗经》了,同时也兼读《孝经》。”
“哦?你们也读《孝经》?”
“先生说,乌鸦有反哺,羔羊有跪乳,人不知孝义,不如牲畜!”
“嗯……此言大善啊,只是你如今的身份和孝义有亏,儒子渴不饮盗泉之水,节不受嗟来之食,何解啊?”
“长者有所不知,哈密之地地穷人蹙,人不为盗,就要被盗所害,这是教化不及之地,小子决心渴饮盗泉,饥食嗟来之食,留待有用之身,教化蛮夷,好让后世子孙不再饮盗泉,食嗟来之食。”
“噫!还真是一个胸怀远大的读书种子,后生,马贼窝里毕竟污秽横生,久处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长居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你若有心读书,老夫家中尚有学堂一所,衣食供应样样不缺,你可用心潜读,学有所成再去哈密之地一展所学如何?”
尉迟文跪地叩拜谢道:“长者抬举,小子焉能不知,只是家母,家姐尚在哈密,小子如何能够安心在长者门下读书?读书虽是千古事,而孝义两字已成监牢,让小子动弹不得,除非砸破哈密这座监牢,方有自由之时。”
“唉——孝义对马贼是笑话,却是我等读书人的监牢,有了这座监牢方能锁住心猿意马。你的孝义监牢,老夫也无能助你脱困,需由你自己来打破,汝当谨记,守住心牢,莫为污秽所侵,他日有难,可来西京张廷彦府上求助!”
尉迟文流泪道:“小子谨记先生教诲,永不敢忘!”
老儒生长叹一声道:“去吧,去吧,可惜了,明珠埋在粪土之中,可惜了啊!”
嘎嘎冲着回来的尉迟文挤挤眼睛小声道:“他请你去他家哩!”
尉迟文用衣袖擦擦眼睛道:“他倒是一片好心,来日攻破西京之后,饶他全家不死!”
许东升眼瞅着侧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睡眼惺忪的家丁从里面探出头来,扫视了一眼守候在门口的契丹官员和站立在门口的许东升。
就从里面走出来,用长杆子挑下羊皮灯笼,吹熄了蜡烛之后,刚要走,就听见叮当一声脆响,一枚圆润精致的金币就在石板上滚动着跌落在他的脚下。
家丁嘿嘿一笑,就捡起那枚金币,瞅瞅许东升,然后就挑着灯笼重新进了大门。
不大功夫,一个胖胖的管家打扮的人就从府里走出来,看都没看长廊下坐着的契丹官员,瞅着许东升问道:“你就是西域一片云?”
许东升躬身道:“贱名八朗思。乎鲁努尔有辱尊听。”
胖管家笑道:“谁耐烦记你的名字,叫你一片云就好,进来吧,世子殿下要见你!”
许东升招呼身后的武士们扛起礼物才要踏上门槛,就听那个胖管家怒道:“谁要你走大门的,也不怕污了我家门槛,走后门,一路上管好自己的狗眼,若是惊扰了内眷,小心你的狗头!”